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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水族馆,不仅有各种奇妙的海洋生物,还有一群充满热情的人。他们不仅精通与海洋动物的交流,更与这些生灵建立起深厚的情感纽带。作为海洋动物的守护者,他们用心呵护着这些珍贵的生命。虽然作为一名合格的饲养员,工作并不轻松,他们要做保姆、医生、老师,加班也是家常便饭,但是他们说:“和动物们打交道,即便加班也是一种享受。”
精灵在呼唤
在池水光影的缝隙间,白鲸正与一身黑衣的驯养员优雅地游弋。展窗成了画框,蔚蓝与纯白渲染出梦幻之景,衬托出黑白浑融,和谐天成。展窗前,游人观望如痴。
年幼时的高梦霞也是游客中的一员。她惊叹于白鲸:“这样的庞然大物怎会听从弱小的人类?”这让她心生向往:“如果我也能在水中与白鲸共舞该多好。” 高梦霞的第一份工作是销售。时间一久,完成绩效考核、应对人情往来让她疲惫不堪。正巧,抚顺皇家海洋乐园招聘白鲸驯养员,高梦霞从成年人琐碎匆忙的生活中翻出儿时的旧梦,决定报名。如今32岁的她,成为白鲸驯养员已7年,目前驯养着一头11岁的雌性白鲸——桑尼。“白鲸单纯,又通人性。跟它们在一起工作我很快乐,也很松弛。”她说。
周晓萌与妻子高梦霞同岁,已驯养海豚8年。在此之前,他经营过一家宠物店,但行情不景气,只坚持1年便潦草收场。转行驯养海豚后,他发觉养海豚与养猫狗在本质上并无差别,都需要人类的精心呵护与真切关怀,只是相比之下,“海豚更聪明,需要驯养员倾注更多精力和心血”。
与高梦霞一样,王康程也是“跨界”而来。2018年,他偶然看到海狮表演的视频,视频中的海狮不配合演出,在舞台上“肆意妄为”,愁坏了驯养员。乖张叛逆、令人头疼的海狮激起他的好奇。于是,本就热爱表演和动物的他,洒脱地从耕耘5年的IT行业抽身,前往抚顺皇家海洋乐园应聘海狮驯养员一职。
米奇,一只14岁的雄性加州海狮,是王康程入职后驯养的第一只海狮。刚接触时,有时米奇会在演出中突然离场,留他一人在舞台上不知所措。次数多了,王康程便琢磨出一套应对方案:一旦米奇离开舞台,跳入水中,他就带头鼓掌叫好。毕竟,海狮入水也是精彩演出的一部分。“我得给自己找个台阶啊!”王康程笑着说。
目前,抚顺皇家海洋乐园有6名白鲸驯养员、10名海豚驯养员、7名海狮驯养员,其中许多人来自汽车、水产养殖、教育等与驯养动物毫无关联的职业。他们都是怀揣对这些海洋精灵的喜爱,从四面八方聚到这里。
高梦霞为白鲸检查口腔是否健康。
调皮贪玩的海豚会主动“请求”和驯养员玩耍。
工作中的驯养员和肆意玩耍的海豹构成一幅人与自然和谐共生的画面。
休息时,驯养员会自发组织跳水比赛。
泡在16℃的水中
想成为专业驯养员,仅有热爱显然不够。这群缺乏相关经验以及专业背景的外行人,在成为合格的驯养员之前,都需特别训练。
“老带新”是海洋乐园培训员工的传统模式。新人驯养员都有自己的师傅,跟着学习制作饵料、打扫消毒、检查动物体表、判断动物健康情况等日常工作的同时,要逐渐接触熟悉动物,为之后的驯养环节做准备。“多看、多学、多问、多做、多接触,是唯一的诀窍。”经过多年的学习与训练,高梦霞可以熟练完成白鲸日常驯养的相关工作,只是辛苦不减。
制作饵料,是力气活儿,也是精细活儿。目前园区共有4头白鲸,平均一头白鲸每天吃4顿,共17公斤鱼,包括鲭鱼、多春鱼、鲅鱼等。驯养员每天都要把近70公斤的鱼从园区冷库运回馆内,再进行处理。“白鲸的饵料都是活冻的。为保新鲜,要在它彻底解冻之前,淘汰身体受损或是相对不新鲜的鱼,再剔除内脏,以免白鲸进食后长寄生虫。还要切成可以轻松吞咽的块儿,再把白鲸日常服用的保健药物藏到鱼块儿内进行喂养。”高梦霞说,“制作饵料至少要1个小时,手指冻得发红、疼痛很正常。”
新手还需要学习游泳、潜水等专业技能。“干我们这行,不能怕水。”周晓萌说,“我之前就会游泳,但初学潜水时,乍一看这7米深的水池,难免有些恐惧。”周晓萌回忆,后来跟着教练下水,一点点尝试,由浅入深,渐渐也就不怕了。
学至此,不过是刚摸到动物驯养的门槛。进入驯养环节,才是难题的开始。白鲸喜凉,驯养池的水温通常在16℃左右,这对女性并不友好。为了博得桑尼的信任,在接触它的第一年,高梦霞一有时间就下水陪它玩,给它“搓澡”、按摩。“白鲸性子温暾,驯养它没有捷径,急不得。桑尼又格外胆小,除了多陪它,我想不到其他法子。”日复一日地面对仅有16℃的冷水,再坚强也会退缩。但高梦霞看着孤独的桑尼不忍离去,硬是扛着关节疼痛、耳朵发炎等职业病,坚持了7年。
水面因桑尼的搅动而泛着涟漪,折射出星星点点的光亮。高梦霞温柔地看向率性游乐的桑尼,笑着说:“虽然很难,但能让它少点儿孤独,一切辛苦都不值一提。”
以动物为本
一个动作从完全不会到能进行表演,大概需要半年,不是因为海豚不够聪明,而是因为驯养员要严格遵守园区规定,不能随意增加训练时长。“海豚每天只训20分钟左右,白鲸30分钟。”刚训练时,驯养员要先从“陪玩”开始,观察每只海豚的喜好。喜欢玩球的,就先训练抛球接球;喜欢跳的,就先训练钻圈、直立跳。之后再加些新动作,几个动作穿插着学,不能引导动物做违背天性的行为。驯养员要在“陪玩”中将动物的特长加以规范,进而形成表演。目前馆内的海豚都是成熟动物,已经不用系统性训练。驯养员只需要在喂食、表演的过程中维护它们的行为,并对已观察到的退化行为进行针对性训练。因此,它们的日常训练相对科学且压力不大,只是在旅游旺季时负担重些。
每年“五一”开始,海洋馆进入旺季,平均每天有四五场海豚表演,场均时长20分钟,场均游客2000余名。表演场次多,驯养员和海豚的压力都不小。在这期间会发生许多突发情况,可能是海豚因厌倦而不配合,这时驯养员就得轮番上阵,变着花样哄;也可能是驯养员生病,状态不佳。“我们可以克服生病的不适,但它们的身心健康必须放在首位,我们会依据海豚的状态调整表演场次和时长。”
一个炎热的夏日傍晚,结束一天工作的周晓萌正在准备值夜事宜。作为驯养员,他的职责之一是夜间巡逻动物馆,观察并拍照记录动物的情况,以确保动物的安全和健康。或许是相对频繁的表演激发了海豚欢欢的叛逆情绪,周晓萌巡逻完其他场馆后发现欢欢撞开隔离栏,跳上了岸。长时间暴露在空气中,它脱水了,皮肤也被晒伤,好在并无大碍,简单处理后,周晓萌将它放回水中。“放隔离栏是为了保护它,但它却认为这是限制。”周晓萌又气又心疼。从那之后,欢欢再没上过岸,也算是“吃一堑,长一智”了。
每次表演结束后,欢欢都会在池中迅猛地畅游。海豚在野外每天能游64公里,对它们来说,游尽这长25米、宽15米的水池不过是瞬息之事。当人类对自然生出探索欲的那一刻,悖论就已产生:在某种程度上,人类的涉足必然会破坏大自然原貌;但随着探索研究的不断深入以及相关知识的不断普及,保护自然原生样态的意识也越发强烈。因此,将海豚这类聪明的动物圈养固然有违天性,但这是探索海洋、保护生物的必要环节。当圈养动物成为人类的一种共识,驯养员能做的,唯有尽微薄之力保护好每一只动物,让它们没有天敌,更不必为食物烦恼,还能靠人类的陪伴消遣时光。只是在某个瞬间,它们会怀念从前追鱼逐浪、自在遨游的日子吧?